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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一日---古塔残阳

一大早,Abdel到,我们开往骆驼市场。

开罗的骆驼市场是全埃及最大的骆驼交易中心,每周开放一次,邻国如约旦,叙利亚的牧民都是把骆驼赶到这里出售。这也是一般游客不大去的地方。

也许是昨天片子拍得太少的缘故,我今天的兴致特别高,一出城车厢里就响起了翻飞的快门声,Abdel对我说不用急,后面有的是比这好的景色,一听这话,我按快门更加来劲。根据我的经验,当有人或者自己对自己讲这话时,千万不要相信,绝对地误导和自欺欺人!摄影这东西是时间的艺术,错过的机会是找不回来的,即使景色依旧,但光线,人物,自己的心境都不同,片子的味道就变了,所以我的原则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绝不节约胶卷。

老手都知道玩摄影最花钱的不是器材,而是胶片,为了准备埃及之行,我从B&H邮购了价值1500美金的各类胶卷,我对很多摄影器材如机身,放大机,扫描仪要求都不高,但对于镜头和胶片绝对不妥协。

通往骆驼市场的路极其坎坷肮脏,尘土飞扬,某些地段根本称不上为路。快到时,空气中传来一阵恶臭,走不远就看见路边两具腐烂的骆驼尸体,嗡嗡的苍蝇群绕着流黄汤的尸体飞舞,其状甚惨。

这是个并不很大的集市,粪便遍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尿骚和干饲料的混合味道,我在里面走了不到50米,相机上就沾满了灰尘。市场里面至少有上千头骆驼在交易,这些都是单峰骆驼,一只腿被绑起来,于是只能象袋鼠一般一瘸一拐地跳着走。赶骆驼的人手一只木棍,打起骆驼来毫不留情,他们都着长衫但不包头,皮肤近似黑人。我问了一下,一匹骆驼的寿命约25年,要卖1500美金。

看阿拉伯人讨价还价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两边的老板先在一块空地上拉开架式站好,穿布鞋不包头老板的夥计赶来一群骆驼,穿皮鞋包头老板的夥计就上去逐个掰开嘴巴检查牙齿,然后一溜小跑回来汇报。随后两个老板踱着方步走到中间,互递一根香烟,礼貌平和地开始论价。渐渐地,语气开始不平和,越来越激烈,到后来穿皮鞋包头老板怒吼起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双手在空中有力地挥舞,做着十分男人的姿势,颇有气概。那穿布鞋不包头老板也不示弱,嗓门儿同样洪亮,手势更加男人。这时两边的夥计们加入战团,双方吵成一团,那穿皮鞋包头老板还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狠狠地一摔,顺手把一个夥计推了个趔沏,男子汉气概发挥得淋漓尽致。最后,双方的语调渐渐又转为平和,有一方的夥计端来了一盘香茶,两个老板一饮而尽,穿皮鞋包头老板豪迈地一挥手,夥计们一拥而上把骆驼们赶走了。

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我这个站在一旁面带傻笑的东方人,穿皮鞋包头老板扫了一眼我手里的相机,自豪地一撩长袍,转身跨着台步离去。

等我烧完几个卷象个土人似的出来,Abdel正在车里鼾声大作,我推醒他,他问我还去哪儿,我说我要再去胡夫三塔。

到达Giza的时候日头还高,我和 Abdel约好六个小时后的见面地点,他千叮咛万嘱咐我小心摊贩们,我下了车,扛起三角架向金字塔进发。

没走多远我就陷入小贩们的重重包围之中,和十天前不同的是,经过无数次的战斗洗礼,我现在对付他们已是小菜一碟。

我对拥上来的小贩们不紧不慢地道:“Ana Moosh Eiza” ,小贩们都颇为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立刻散去。

这句阿拉伯语是西蒙女士在我们来往的仅仅三封电子邮件里教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要” 。但我常常说错,因为在阿拉伯语里“我不” 和“我操” 的发音十分相似,而后一句话我背得滚瓜烂熟,全是Abdel这小子教唆的。

胡夫金字塔一如往日静静地座在斜阳里,孤寂而森严,打破那苍茫古韵的是学童们的欢闹和骆驼扬起的尘土,金字塔下不时有小伙子们趁着招揽游客的空闲赛马,两道冲天尘土里的迅疾蹄声让我想起了辛弃吉的词。一切还是这么圆满,一切还是这么埃及。

我信步徜徉在这让人产生时空错觉的夕阳古塔旁,心里充满了宁静和感激。我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但我相信前生来世,我相信在古远的某个世纪,我曾是秦皇手下的悍将,姜相马前的走卒,我走遍天下,寻找归隐的净土,灵魂的寂园,经过千年跋涉,在尼罗河畔的大漠里,我终于找到了安息之所。我要化作一块顽石,听不老古塔给我讲述人世沧桑的轮回,让如血残阳点悟我参不透的宇宙真理。

时间在慢慢地流淌,我在金字塔下呆坐出神,直到一个黑衣士兵走过来对我说这地区关闭了,你必须离开。我看看表,离落日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那士兵说为了游客的安全,金字塔周围地区下午四点就关闭。

我盯着黑色贝雷帽下那张年轻的脸,应了声OK ,心里暗暗好笑:“我要是被你这么容易就打发了,算我白活。我穿军装的时候你还玩泥巴呢。” 于是我就和几个埃及小兵在金字塔下玩起了捉迷藏。

过了五点,金字塔周围只剩下我一个游人,夕阳也近地平线,我把三卷反转烧完,舒了口长气。这时那个小兵又走过来,没等他开口我就说我马上就走,哪儿想到他来了句:“不用急,你照吧,如果愿意我可以带你往里面走,到那个金字塔边上去照。”

我一听大喜,原来这是个混入解放军队伍里的腐败分子,有门儿!

我问他要多少钱,他很不好意思地说你随便给吧,我十分坚定地说我们一定要事先说好,他更加缅腆地说那就十镑吧。二话不说,我飞也似的收拾起三角架,把相机包往他手里一塞,拔腿就向夕阳奔去。

狂奔了几十米,我气喘如牛,看看火红的夕阳马上就要下去,心里着急,把架子支起来先拍了几张。那小兵看我又要往里奔,说那要再加十镑,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看他那纯真但有点学坏的脸,答应了。

夕阳落了下去,小兵对我说花100镑我可以登上金字塔,这是个诱人的提议,但我告诉他我不感兴趣。我不想践踏心目中的神物,而且保护文物也是每个成熟旅游者应该必备的意识。

暮色里,成群的士兵开始从远处往回走,我问小兵那个骑骆驼过来的长官会不会给他麻烦,他说没事,只要你Happy就好。

另一个同样年轻的士兵加入我们,给我递了根烟。他们都是23岁,当了三年的兵。

我在两个护兵陪同下轻轻松松地往回走,当路过卧在暮色里的斯芬克斯的时候,我支起三角架照了几张,想到我是在旁人绝对没办法拍片子的时刻里按快门,心中得意之极。守门的战士看我在拍照,远远地气势汹汹大喊大叫,我向我的两个护兵使了个眼色,他们冲那人摆摆手,那人于是不再言语。

出门时,小兵紧紧握着我的手,再三问我是否Happy,我由衷地向他再三保证我真的十分快乐。

分手之后,我看了一个以金字塔为背景的激光表演,一流的声光电效果,煞是壮观。

九点多钟,和Abdel汇合,他把我送到我一条大游艇上,参加夜游尼罗河的游河表演。我本来对这些旅游项目不感兴趣,但Abdel说船上有肚皮舞表演,想到波斯美眉雪白的肚皮,我立刻答应了。

两个小时的游河相当浪漫,游艇走在彩灯倒影,轻曼迷离的尼罗河上,扑面的暖风使我又产生了时空错位:置身于身着法老古装的女孩中间,我象是站在时间的分界线上,低头是满目古代绝色,抬头是二十一世纪灿烂灯火,非常恍惚奇妙的感觉。

波斯女郎的白肚皮乏善可陈,倒是美丽红衣舞娘眉间淡淡的愁云让我看的如痴如醉。

回到旅店,我数了一下,今天共拍了九卷胶卷,是最多的一天,于是警告自己要控制欲望,快门按得多,脑筋就会动得少,而且带来的RVP和TMX100都出现了短缺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