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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九日--- 千年名港亚力山大

清晨,火车驶入埃及第二大城市Alexandra。

背着沉重的登山包我走下火车,向迎上来拉生意的埃及人亮了亮一张写着旅店名字的小纸片,据书上说从那旅馆的房间里可以看到地中海,那个司机开始漫天要价,我盯着他,准确地说出了正常的车费,看我一付老马识途的样子,他立刻老实。

旅店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是由一栋滨海住宅楼的六,七两层改造而成的公寓结构,几间房共用一个洗手间,简朴但很清洁。

服务员把我领进铺着红漆木地板的房间,一推窗,帘随风卷,扑扑有声,清新醉人的地中海海风夺面而来,吹得人百骸俱爽,心旌摇荡;碧海蓝天里巧云朵朵,白帆点点,一望无垠的地中海如同一幅蓝色巨卷在眼前豁然展开。

我脑海里立刻冒出香港报纸上常出现的一个词:“无敌海景!” ,我真为这旅店叫屈,每天30镑的房费收得太过便宜。

稍作休整,我带上莱卡和T5下楼,安排去Siwa的行程。

沿着海边我跑了五,六家旅行社,他们都没有去Siwa的线路,最后一个旅行社的小胡子经理给我到处打电话咨询,最后遗憾地摇摇头:“确实没办法,去那地方的人太少。” 不过他讲我可以自己搭公共汽车去,单程11个小时。我计算了一下,那样的话我就必须修改返程的国际联程机票,太麻烦,只好作罢。没去成Siwa算是我在埃及的第二个遗憾。为了感谢小胡子的热心,我陪他聊了半个小时天,把世界各地的啤酒品头论足了一番。

出了旅行社,我开始徒步游览这个繁荣了两千年的名港。

Alexandra是亚力山大大帝于公元前331年下令修建的,作为地中海最著名的海港,Alexandra目睹过古埃及文化在罗马铁蹄下的无奈衰亡,见证过埃及艳后Cleopatra和罗马将军Antony的炙热爱情,听过拿破仑远征军的密集枪声,遥望过蒙哥马力和隆美尔决战北非的硝烟炮火。在这里,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Pharos灯塔曾经巍然屹立,和地中海彼岸希腊半岛上的百米青铜巨人遥相呼应,成为千古美谈。

如今,千年间的战火和地震已经把这些往日的辉煌抹得不见踪影,亚力山大如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妇人,卸去了满身华丽的装饰,平和地坐在地中海边,任海风吹拂她的丝丝白发,让后人猜测凭悼她昔日的风采。

我漫步在亚历山大港的夕阳里, 心中遥想着六十年前一个同样的傍晚, 我那风华正茂,羽扇倌巾的父亲是否也在同样的夕阳里,漫步在同一条路上。据父亲讲,当年他们冒着日寇的炮火,从重庆辗转到印度加尔各答,然后乘水上飞机到达亚历山大港,再经西西里到达伦敦,开始了他的留学生涯。六十年,弹指一挥间,两代人的足迹竟然跨越时空,偶遇在这北非名港,人生之莫测,想来令人感慨。由于港口边历史悠久的大酒店屈指可数,我甚至可以猜出爸爸当年下榻的宾馆。

我沿着海岸走了一个小时,就把亚力山大逛了大半,这古城里幸存的古迹所剩无几,倒是夕阳里三三两两漫步的情人给这海港增添了许多朝气。我边走边随手拍些海边的破船,和半大小子中学生打招呼聊天,与卖贝壳的小贩讨价还价,漫步闲情,轻松无忌。

拍小船的时候,我把导游书放在堤岸上,一分钟后再回头看,书已不见。导游书的丢失给我以后几天的旅行添了无数麻烦,不过我很快就找到了窍门---找德国人问路。

在埃及能看到不少德国旅游团,大多数是老人,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会一本正经地掏出老花镜,再掏出一张纸,指指点点地告诉我往前走多少条街,往左拐再走多少条街,右手边有一个什么风格的餐馆,我按图索骥,绝对错不了。怪不得德国人能造出那么好的镜头和汽车,这份严谨劲真是让人叹服。

可能和游客少有关,亚力山大的民风朴实,第一次,我在小巷里以当地人的价格吃到了美味的烤羊肉,老板不顾老板娘再三的眼色,坚持只收取了11镑,是Luxor一半的价格。

亚力山大很少看到外国游客,因此我走在街上相当引人注目,比如我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于是噗叱一声笑了一下,立刻,街对面有人向我大喊:“嘿!日本人,你笑什么?”

不似我走过的其它城市,亚力山大会英语的人不多,所以打的竟成了问题,我费尽口舌,司机也不明白我要去哪儿,于是我只好把双手往空中一搭,头往前一伸,做出个寞然望天状,司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噢!斯芬克斯!上车吧,三镑。”

又是当地人的价钱!一路上被宰惯了,亚力山大的司机真是让我感动。

我在亚力山大呆了两天,静静地度过了我在异国他乡的第八个生日。当我坐在面海的露天咖啡馆里,就着地中海的晚风品尝着香喷喷的咖啡时,突然意识到放在面前的小糕点就是我的生日蛋糕,无端地,心中涌起无名的伤感。

咖啡馆旁边一个新开张的百货商店前人头躜动,彩灯闪烁,音乐震天,一个据说是亚力山大市长的胖子在闪光灯和摄像机的包围下昂首走入大门。望着这不属于我的热闹,想起丘吉尔在这般年龄已经是大英帝国的财务大臣,我窒息地感到自己是个十分孤独的寂寞旅人。

我起身找了个电话亭给远方的老爸拨了个长途,当慈父的声音从地球那边传过来时,我的心霎那间归于平静。年迈的父亲没有想起那天是我的生日,他喋喋不休地嘱咐我要注意安全,要注意卫生,不要生病。我默默地听着听筒里的唠叨,整个人被罩在一种无形的巨大情绪里---那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