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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二日--- 再访巴比伦

早上八点,Michelle背着两个大登山包准时到了,我们一起搬进一个双人房。Michelle变戏法似的从她那绣满了各国小国旗的登山包里拿出了十几二十个小化妆品瓶瓶罐罐,把梳妆台摆得满满的。

女人对于化妆品和服饰的热情对我来说永远是个迷,还有另一件关于女人的事我也是老弄不懂,那就是女人为什么一恋爱就智商严重下降。这两件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永远无法明白。

Michelle今天的计划是去开罗博物馆,我计划再访巴比伦古城,我告诫她警惕博物馆里骗人的餐厅,她借给了我她的地图。道声珍重,我们分手各奔东西。

在埃及我几乎乘坐了所有的交通工具:飞机,火车,汽车,船,自行车,马车,骆驼,就差地铁了,所以我决定坐地铁去巴比伦。

开罗的地铁网不很发达,但还算干净,比纽约强很多,地铁里见不到几个外国人。有趣的是每列车都有一,两节妇女专用车厢,我看看挤的象沙丁鱼罐头似的其它车厢,想象里面的汗臭味,再看看宽松的妇女专用车厢里的无限春光,想象里面的香水味,于是抬腿上了妇女车厢。我六,七岁的时候曾经有过昂首走入公共女洗澡堂找妈妈的历史,上这车自然不在话下,根本不需要厚脸皮,不过我刚上去就被一个带着黑头巾的老太太不由分说给轰了下来。

地铁到站,巴比伦依然小巷蜿蜒,残垣隐约,学童们仍在嘻闹,黑衣老人还坐在墙角。我照旧脚步轻轻,信步闲庭,边感受着小巷里难喻的灵气,边用相机捕捉千年历史的痕迹。这是最享受摄影的时刻,也是最净化灵魂的时刻,我的心被填充得满满的,一切好奇,求知,渴望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接下来的是无名的感激和敬畏。

渐渐的,人声远逝,小巷越来越窄,我陡然低头,发现自己正走在满地十字架的影子上,这才惊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个死人城!

时值正午,艳阳当空,但死人城里阴气逼人。迷宫般的巷子十分狭窄,两旁的房子乍看并无异常,但细看就会发现房顶都竖着十字架或天使雕像,全紧锁着的门的宽度仅够一人勉强通过,房子没有窗户,墙上不到一人高的位置上有不少两尺见方的刻着十字架的小黑铁门,估计后面就是棺材。小巷里人气全无,只闻风卷落叶,沙沙作响,偶然一只野猫从摆着花圈的墙角喵地一声窜出,吓得我惊跳。

我走了几条街,照了一些红外片。想到自己实际上是在一排排森森白骨之间穿行,渐感头皮发麻,又怕在里面迷路,于是按原路退回。

走出死人城,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从我面前跑过,向我甜甜地笑了笑,黑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灵气。我就是见不得有灵气的眼睛,于是拔腿追上去,小女孩在一个小板凳后面坐下来,开始收拾一盆小鱼。我向她晃晃相机,说:“Photo?”

她皱起小眉头,脖子一梗,坚决地说:”No!

我也把脖子一歪,同样坚决地说:“Yes!”

“No!”

“Yes!”

“No!”

“Yes!”

………..

十几个回合下来,小姑娘终于被逗笑了,我举起相机,正要按快门,耳边一声炸雷:” 要照我女儿,拿十美元来!“

原来在旁边守小摊的是她的父母。

不在拍摄前谈钱是我的一贯原则,我向他们耸耸肩,转身走开。那当爹的在我背后喊:“那就5美元。。。。。。10镑。。。。。。5镑。。。。。。2镑!”

实在舍不得那小女孩眼睛里的灵气,我暗叹口气,转过身,决定让原则为目的服务一次。

我刚按了两下快门,那当妈的又是一声炸雷:“你都照了5张了,再照要再给5镑。”

这时再看那取景器里的小女孩的眼睛,已经精气神全无。我索然地收起相机,忿忿地想:“他妈的荒年里把亲生骨肉送进春风楼的都是这德行的父母!”

晚上回到旅店时,Michelle已经躺在床上,一副倦容。问她博物馆逛得如何,她一咕噜爬起来,问:“你想听吗?”

“当然!”

她从包里摸出个笔记本,翻到一页,念到:“X年X月X日,开罗,埃及博物馆:馆内拥挤不堪,展品摆放混乱,灯光昏暗。。。。。。”

“哈!哈!哈!” 我听得差点儿没笑倒,“你总是这样旅游的吗?”

“是呀!”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专办离婚的律师。”

律师!怪不得Michelle作任何事情都是一丝不苟,胸有成竹。

不过我倒是觉得Michelle是天生的旅行家,比我强,比如,她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迷路,先把地图一看,方向一指,左拐右拐说一大堆路名,然后收起地图,迈开长腿,甩着一头短短的金发,大步流星,直达目的地。而我则是出门经常不带地图,靠一张嘴问,然后东瞅西望,边遛哒边不时掏出相机干点活,经常迷路,也经常在找路的过程找到惊喜;Michelle永远按行程走路,也非常善于把行程安排得经济,有效,丰富。而我则是习惯边走边定行程,经常在最后一分钟改变路线。

Michelle的旅游方式是理性地看世界的方式,我的旅游方式是随意地感受世界的方式。